第1章(第1页)
1975年,柳河镇朝阳公社北窑生产大队。张秋阳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。生产队会计吴建业带头走在前面,指挥着几个壮劳力抬东西,“三转一响”还有组合大衣柜,别说是在村子里了,就算在城里,这样丰厚的彩礼也是很体面的。“这些东西都很贵的,光是那个缝纫机都一百二了。”熟悉的音调,瞬间点燃了张秋阳的怒火,眸子里涌动着骇人的杀意。她重生了,重生到刚跟吴建业结婚那会。她扶着墙壁踉跄地站了起来,走到镜子面前,身材过于丰腴,四四方方的塑料镜都装不下。张秋阳是喝口凉水都长膘的易胖体质,因为身材问题没少被同龄人嘲笑,她又是个不受宠的女孩,自卑和怯懦是刻到骨子里的。上面四个哥哥还有父母对她一直是打压式教育,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每一个人,婚前是,婚后更是。像个老黄牛一样,草都不用吃,哐哐挤奶。都说好人有好报,可她的报应却是养大了丈夫跟小三的私生子,而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扔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里活活闷死。罪行暴露之后,吴建业却谎称她得了精神病,像栓狗一样用铁链子把她拴起来,她往娘家传口信,却被张兴国一句“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”打发了。她又让人先后找四个哥哥,都没有下文,她这个“神经病”已经被娘家人彻底抛弃了。“你们小心一点,别让东西磕到了。”张秋阳冷笑,可不得当心一点,等走完结婚的流程,“三转一响”还有大衣柜是要退回去的。这些东西都是租的,吴建业折腾这些,就是马屎表面光——里面一包糠。吴家前几年盖五间大平房的钱还欠着呢,他是生产队的会计,官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,可封建官僚阶级的不良风气可一样没少。抽烟喝酒玩女人,动不动就去县城大饭店请客喝酒,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;还同时跟好几个女人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。娶她进门,就是看中她老实巴交好拿捏还能挣钱。“秋阳,你胖得都没有个人样了,真是走了狗屎运,能嫁给吴建业,要知道吴家吃陈粮,住平房,还是大队会计,那可是金饭碗。”张秋阳推开王秀芝的的手,扯了扯唇角:“娘,咱家住的不也是平房?”她望着粉刷一新的房子,嘲讽地笑了笑。这平房的石料都是她上山用肩膀一点点地扛回来的;请瓦工的钱也是她在城里当保姆,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新生儿赚来的。赵秋阳现在恨不得把屎尿都糊在王秀芝的脸上。“妹妹,妹夫都在外面等着呢,别让人家等着急了。”张运华笑着打圆场。二哥张运华是个倒爷,贪婪地望着院子里系着红绸缎的缝纫机,那可是海星牌的,随便倒倒手,就能买个百八十块。男人的狐狸眼上挑:“秋阳,咱们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了,等以后我们都成了家,就是一大家子人了,热热闹闹的多好,再给你生几个小侄子小侄女,那缝缝补补的活肯定不少,咱娘还有老花眼,你这么孝顺,那缝纫机就留给娘吧。”